陌生的天花板。
展信佳醒来时喉咙里跟卡了拖鞋似的,又干又哑,感觉能喷出三昧真火。
她摸了摸脖子,咳嗽几声,有些虚弱的盯着床帷上挂着的若草色香囊发呆。
鼓鼓囊囊的香囊缀着流苏,淡然清新的草木香味在室内漾开。
这是一间很朴素的屋子。
一整座花梨木大书架代替屏风隔开了内外,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或是雅致的书法或是栩栩如生的花草。屋内并无什么名贵摆设,却给人一种透彻而静逸的舒适感。
窗外,阳光透过格窗前垂下的竹帘。
金缕被编起的竹条分割成细细的长条,照亮床榻一隅。
展信佳勉强支撑着胳膊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着了中衣中裤,而外袍搭在一旁架子上,似乎已经被洗涤干净。
她取下外袍抱在怀里嗅了嗅,有种晒过阳光之后的暖意与皂角淡香。
穿好外衣系上裙带,展信佳随意的踩着整齐摆放在床畔的绣鞋,推开门。
院子宽阔,采光透彻。
雀鸟啁啾,偶有风吟。
几盆养得极好的折鹤兰挂在廊下,院角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棠棣树,风轻起,小巧的淡色花瓣便缱绻的打着旋儿飘落。
更远处,则栽着几行青竹。
不大的院子中央摆着一架巨大的红漆木桌案,案上铺着绀蓝色暗纹的缎布。
被红绸系好的卷轴整整齐齐码在一旁,正中间则摊开着一张宣纸,纸侧搁置着砚台与挂着毛笔的笔架。
青年挽袖悬腕,凝神静气,正低眉敛目书写着什么。
许是听见房门推开“吱呀”一声异响,他微怔,抬起头。
两日前那个被他捡回来的小姑娘就倚着廊边的柱子,与他遥遥而望。
她散着及腰下的细软墨发,一身交领天水碧棉绫衣裙,领口露着一截雪白中衣,外边披着件太师青宽袖长褙子。
过于宽大的外衣更衬得她身形单薄骨架纤细,弱不禁风。
少女脸色尚显苍白,带着病弱。
漆色瞳仁映着午后的温光,如墨玉剔透,而她眼睫纤长低敛,轻轻颤动。
兰草细长的叶片被清风吹拂得向一侧,沐浴着阳光在她头顶徐徐摇曳。
如果展信佳是个哑巴的话,这应当是一幅极其静宜美好的画面。
可惜……
“干!喉咙要冒烟了,有水吗?让我嘬一口先。”
“……”
不等青年应声,展信佳就准确的找到了院角的水缸。
她捋起衣袖索性用手捧着猛猛喝了几口,这才缓过气,长吁喟叹一声。
“吨吨吨吨吨吨…好险,差点给我渴成水牛了。”
“……”
青年表情凝重,掷下笔一不发的紧盯着她。
被这样“灼热”的目光打量着,展信佳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帅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龙吸水啊?”
青年目光落在水缸上,面露难色,艰难的开口解释。
“……那个水缸是平日洗笔墨用的。”
展信佳倒是无所吊谓。
多大点事,她连掺沙子的水都喝了十六年,喝点墨水算什么,大不了把她毒死呗。
抿干唇畔的水渍,展信佳非常自来熟的大步走到桌案旁随手从那沓整齐的宣纸里随便抽了一张空白的出来麻溜擦了擦手。
这么随便一瞥,恰好瞥见了一旁纸上的落款。
她眼珠不怀好意的一转。
毕竟自己是离家出走出来的,再加上她打小就人品烂素质低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朋友,偌大的京城竟没地儿可去。
得知她病好得差不多了,这俊俏小郎君肯定会想办法赶她走。到底两人无亲无故的授受不亲,顺手救她一命已然是天地良心。
但展信佳哪肯放过看上去这么貌美又好欺负的小郎君。
她娘说过,机会只会留给不要脸的人!
她转身,眼睛眨了眨,眼睫儿像蝶翼一样颤着。
衬着这张欺骗性极强的白稚小脸,明明是个老油条却硬是给她强装出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怎么说也是如烟大帝的后裔,还是深得一些不可描述的亲传的……
趁青年没反应过来,小姑娘忽的快步上前揪住他衣袖一角,撒娇般晃了晃。
她眉眼弯弯,唇红齿白,语气极其自然